猫打滚儿

第五章、另一视角

“……我就让你好看！”

张岚扯着嗓子喊出这句，才发现时月早已挂了电话。

“死丫头，又挂我电话！”张岚恨恨地骂着，再一次按下时月的手机号，听筒里传来一声冰冷的对不起。

张岚气得想摔手机，转念一想摔了要是没人给买，可又是一笔开销，算了算了！

上辈子真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孽，养这么个白眼狼。早知养来养去养成仇，当初真不该千辛万苦把她养大。

张岚想起时月不近人情的语气，坐在沙发上抹起眼泪。

自己这辈子，命运多舛，一生劳碌，千辛万苦养大一双儿女，本想着能有个安逸的晚年，谁知到现在还是操心受气的命。

时月这孩子，就像天生一副铁石心肠，从小到大，任自己怎么焐都焐不热。

当年自己十九岁，就被当民警的时长远哄着骗着怀上了她，那时长远心多狠哪，说什么都不留这个孩子，硬拽着她去打胎，是自己豁出命去才保住她这条小命，顶着众人的风言风语和父母的打骂生下了她；

生下来以后，时长远不愿要，逼着她把孩子送人，要不就自己养着。她多难哪，寒冬腊月的，抱着没满月的孩子在检察院门口站了好几天才堵着时长远他爸，求他收留自己和孩子。时长远他爸倒还算有几分人情味儿，第二天就让时长远把她母女俩接过去，这才算有了个家；

谁知好景不长，时长远他爸就得了中风撒手人寰，又过了几个月，时长远他妈也出了车祸，时长远半年之内失去双亲，可这还没完。就在他安葬了母亲回派出所上班的时候，又因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被开除公职；

时家的光景一落千丈，时长远的天都塌了，整天借酒浇愁，喝醉了就骂时月，说她是灾星祸星。街坊四邻也指指戳戳，说这孩子不祥，劝他把陈半仙找来破一破。说的多了，时长远还真信了，没过几天请来一个头发胡子黏糊糊的瞎老头子，黑黢黢的手在时月白嫩嫩的小脸上捏了两下，就说这孩子是什么天狼孤星命格，至亲之人，注定要受她所克，只能找个一样命硬的人收养，才能保生身父母平安。

时长远气得当晚就要把她扔黄河里淹死，又是自己拼了命把她抢下来，连夜奔走十几里地把她送到姑姑家，这才又救了她一命！

可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？那乌鸦还知道反哺，小羊羔子还知道跪乳呢！

张岚越想越气，气得心都揪在一起，生生地疼，疼得捂着胸口直哆嗦。

时年回来了，一见她两眼发红，赶紧问她怎么了。

张岚一见儿子，更加委屈，拽着时年的手把时月挂自己电话的事说了一遍，又把当年自己怎么怎么保住她这条小命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。

时年听着听着也跟着红了眼圈儿。时长远的脾气他是知道的，他临死前父子俩还差点打起来，张岚为了维护一双儿女，吃了一辈子苦头，时年想起来就心疼。

可他拿时月也没办法。

从前他小，念书的时候时月时不时地还给他些零花钱，他觉得这个姐姐还是很好的，可自从时长远死后，时月好像跟这个家断绝关系了一样，不但一次没回来过，就连电话都很少给张岚打，一点母女情分都没有，说起来真是挺不像话的。

“妈妈妈，大过年的咱不说这个啊，我姐她就那臭脾气，咱不跟她一般见识。你想要手镯子是吧，走，我给你买去。”时年搀着张岚的胳膊就往外走。

张岚又高兴又心酸，这老天爷也不知长没长眼睛，给她一个天狼孤星的闺女，又给她这么好个儿子，也算开恩了。

可这么孝顺这么懂事的孩子偏偏不让他多挣，一个月四五千块钱自己花还有点紧巴，一听她想要金镯子都不带犹豫的。哪像那个白眼狼，一个月挣好几万，亲妈要个万八的都像割肉似的。

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，这还没嫁出去的，跟钱比跟妈都亲，还能指望她点什么？

还是儿子好，到什么时候都是仰仗。

“去把妈的银行卡拿来，你姐秋天给我一万，年前给我一万，买个镯子也差不多少。你挣的都是血汗钱，妈哪舍得花你的钱。”张岚抽出胳膊吩咐时年。

时年一愣：“我姐半年给你两万？妈这就是您不对了，您有钱不去买，非得大年初一闹着跟她要？你知道她这会儿在干什么啊？她们那个商场，三十都不打烊，说不定她现在正上班呢，您找这别扭干什呀？”

“你别不知道好赖！你们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，挣多少也攒不下，我还不是想帮你们攒着？我买这些个金戒指，金项链，金手镯子什么的，将来不正好给你媳妇儿当见面礼，给你姐当嫁妆？”张岚理直气壮地说。

时年愣了一下，不由得点点头：“说得也对。盛世古董乱世金，现在货币贬值，金价倒是一路看涨，老太太你还挺有投资天赋。”

“行了行了，少给你妈戴高帽，你们呀，一个个的，成天不是嫌我唠叨就是嫌我要钱，我要钱干什么？你说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，我除了买买衣裳烫烫头，我还花什么钱？真是的，快去，一会儿你小姨来找我了。哎对了，大衣，那件新大衣，初一得穿新衣裳。”

“买买衣裳烫烫头，妈我要是没记错的话，您就这两项年前也花了小三千吧？就我姐给您买这件大衣，也值个三两千吧？要我说，我姐对您还真挺孝顺的。您呀，知足吧。”时年拎着一件豆绿色的羊绒大衣走出来。

张岚瞪他一眼：“都说闺女是妈的小棉袄，这大过年的她都不回来看看我，还不给我买件衣裳？你不用替她贴金，她是我生的，孝不孝我心里最有数儿。哎，我这头发没乱吧？叫你姐气得我什么心思都没有了。”

时年捧着张岚的脸仔细端详一番，“叭”地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：“漂亮！我妈是谁？赛过张曼玉，气死林青霞，江湖人称……”

“行行行，就你皮！快，给你小姨打个电话催催，这怎么还不来呢？去晚了买不着九五折的了，真是！”张岚披上大衣，对着镜子左照右照，“别说，你姐这眼光还真不错！”